整整一天的时间里,我的同桌都坐在座位上发呆,就连我吃午饭时,她也坐在我身边一动不动。
当然,也没有同班学生会注意我二人。
我也理解他们的自尊心。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我也会选择避让着那些公子小姐,小心翼翼地走自己的路,生怕自己羡慕嫉妒的目光被发现。
对于意料之中的孤立,我感到很满意,虽然宪政会时不时地走到我座位前来与我探讨各种复杂的科学问题(实际上是他一人自说自话)。
我曾以为他只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家伙,对于被孤立的同学不能忽视罢了。但他也没有看历小嫁哪怕一眼。
身旁的一切好像都和那个神情呆滞的女生没什么关系。
我有些羡慕她发呆时的状态,因为她能一直保持,而我会被各种各样的声音打断。
课业就像没完没了的裹脚布,她和我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在于无视课堂纪律干着各种浪费时间的事。
不同之处在于,我很隐蔽,不想被人发现,她很直白,一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样子。只是从她那像是雕刻的呆滞表情中,我看不出任何骄傲的姿态。
几次不经意,我的胳膊碰到了她搭在桌上细长的手指,那是一种带着一丝冰凉的柔软触感,让人心情不快。
身旁多出一个人,这让我在学校的一天变得极为冗长和不适。
放学铃响起后,我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等待所有的学生都离开后,才缓缓起身。
历小嫁依然坐在座位上,盯着黑板发呆,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在她身后,我看了一眼她美丽而柔顺的黑发,转身离开。
“明天见。”
我霍然停住脚步,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教室中空空荡荡,日光灯也关掉了,窗外的大雨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整间教室变得阴暗无比。
这里只有我和历小嫁两个人而已。
所以,那银铃般清楚而动听的声音竟是来自于这个穿着黑色运动服来上课的奇怪女生。
我站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搓了起来,放进兜里,然后又抽出来,压在肩上的书包好像也变得沉重不堪担负。
雨声渐渐吞没了一切。
我回头去看着阴影中白净的小脸,她的双目对了上来。
这是什么意思?
心跳骤然加快到了要爆裂的速度,但我很清楚这和什么浪费时间的恋爱毫无关系,我只是不适应陌生人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是不是该在这个时候调侃一下她的衣着来缓解尴尬的气氛?又或者嘿嘿一笑,傻里傻气地摸摸后脑勺?
然而,我却没能保持我一贯的游刃有余。
我只是摸了摸眉头,眼睛看着天花板,别扭地说道:“再、再见。”
这实在是太傻了。
话音刚落,我就开始了无尽地后悔,然后逃似的快步离开了。
我几乎是小跑的,一路到了校门口,守城正倚在车门边等着我。
“少爷!”守城欣喜地跟我挥手。
我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水,点点头,沉默地钻入了车子。
在路上,守城告诉我,爷爷的电话会在晚饭前来,提醒我要做好心理准备。
但是我满脑子都想着刚才的事,心乱如麻。
大雨冲刷干净了寺院中的枫叶和地上的灰尘,时至六点,天色却已入夜。
我在房里梳妆整洁后,端放在书桌上的电话嘀嘀叫了起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坐端了身子,然后缓缓摁下了通话键。
影像从电话中投到了苍白的墙面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出现在了图像的中央。
他的表情很严肃,比起舅舅来也不遑多让。他的眼睛带着老年人的浑浊,却给人一种猎鹰般敏锐的感觉。
我将头微微一低,恭敬地唤道:“爷爷。”
爷爷木姜在视频中身子微微一颤,旋即皱紧了眉头,沉声道:“把头抬起来说话。”
我怔了怔,速率恰到好处,足可显示出畏惧心理地抬起了头来。
这个老人的脸,我从没亲眼见过,通过视频通话,也不过寥寥几次,但是我的前程却掌握在他的手中。
这种被束缚的感觉让我不愿意看他。
木姜的白胡子动了动:“木狐,我曾告诉过你,你只有两年的考虑时间,如今是时候告诉我你的答复了。”
我没有说话,眼珠稍稍朝下看去。
“本家不可一日无主,何况是我木家?如今各分家催促得紧,若你还呆在荆州,难不成要我这老头子待你继承家主之位?”老爷子的语速很快,语调很重。
我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说道:“爷爷你本来就是家主。”
木姜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木狐,你的父亲背离了驱魔师的道路,你不能做出那样的事,代他继承家主之位,才能洗刷掉伴你十七年的屈辱。”
脚下的地板很凉,凉得透心。
我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轻轻抿起嘴唇,下意识地点下了头。
见到我作出肯定的答复,木姜顿时眉开眼笑,说道:“好!这才像话!我木家贵为驱魔氏族中最强盛的一族,却没有家主,这样的事若传出去会成为笑柄。”
我苦笑着,应和地点点头。
木姜对于我继承本家之外的事情丝毫没有兴趣,他在告诉我过段时间他会派人来荆州接我后,就准备挂断电话了。
我忽然叫住他:“爷爷,等下。”
似乎从来不知道我会作出这样的反应,木姜蓦然一怔,奇怪地问道:“还有什么事?”
我犹豫了片刻,将那个积压在心中两年的事说出了口:“我……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或许是没有料到,木姜有些诧异。
他的面皮有些发红,我想那应该是因为气愤。
我的父亲,是木家禁忌的话题。
但是我想要至少了解一下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我不会说感谢,却也不怎么恨他。
人是种复杂的生物,某些想法是不受大脑控制的。
我想如果不是今时今刻,恐怕一辈子我也不会去询问这件事,就当做石沉海底,捞上来只会徒费力气。
木姜缓缓闭上了眼,叹了口气,幽幽道:“你记不起了吗?”
我低着头,轻轻道:“是的。”
两年前,我生过一场大病,作为驱魔师的我,魔力几乎枯竭,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
醒过来的我,忘记了前十五年的所有事情,也包括那个生下我的男人。
这两年,是本家给我养病的时间,也是让我做接手木家的准备时间。
我将接过本属于我父亲的位置,以一个叛徒之子的身份,在非议与斥责中,我注定将走到那个高位,俯瞰我不愿俯瞰的风景。
驱魔师是人类,驱魔师却也不是人类。
随后,木姜冷漠地将电话挂断了。
什么也没有说,我唇角苦涩地咧开,不知该如何露出违心的笑意了。
夜里,我坐在寺院的露台外,木地板坐上去很硬,却也很舒服。
这是一个被常年被雨水笼罩的世界,我早已习惯被雨水沾湿裤脚,所以我将脚搭在外面,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
冰冷得有些刺骨的雨水却让我觉得很爽快。
一阵诱人的香气传入鼻腔来,然后我听到盘子被搁在地板上的脆响。
我没有回头,瞅着院里池塘中溅起的水花,情绪有些低落地说道:“守城,明天不去学校了。”
但是,回答我的却是另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少爷,是我。”
我转过头去,将我惯吃的苹果送来的不是守城,而是另外的下人。
“守城呢?”
他恭敬地答道:“守城大人出任务去了,这三天会由小的代为服侍少爷。”
我幽幽地盯着他,他害怕地将头埋得更低了。
夜里的雨声虽厉,却好像出奇的安静,以至于让人烦躁。
我摆摆手,示意他下去。
我用牙签戳起一块苹果,望着庭院中浓稠的夜色,就像那女生身上的运动衫一样,黑得没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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